面包的价格
北平的春天,风还是硬邦邦的,刮在脸上,像后娘的手。可街面上,不知怎么就透着一股子鲜亮劲儿。譬如街角新开的那家“黄油与面包”,玻璃擦得锃亮,像刚出炉的烤瓷牙,白晃晃地有点晃眼。老李,就在这铺子门口站住了脚。
北平的春天,风还是硬邦邦的,刮在脸上,像后娘的手。可街面上,不知怎么就透着一股子鲜亮劲儿。譬如街角新开的那家“黄油与面包”,玻璃擦得锃亮,像刚出炉的烤瓷牙,白晃晃地有点晃眼。老李,就在这铺子门口站住了脚。
没有人确切记得“和谐器”(有人私下里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,称之为“向善机器”)是何时,又是如何悄然嵌入我们生活的脉络之中的。如同一种无声的孢子,它似乎是伴随着城市光纤的每一次延伸,每一次系统升级,无形地弥漫开来。最初的记载,散落在一些早已被遗忘的技术论坛的存档深处,提及一个旨在“优化社会福祉”、“提升公民道德感”的实验性项目。项目代号模糊,资金来源隐秘,发起者更是语焉不详,仿佛一群匿名的神祇,在数字的迷雾后播撒福祉的种子。
老王,王记鲜毛肚的第三代传人,一辈子跟牛下水打交道,自认见过的世面,比火锅里涮过的毛肚种类还多。他的店开在市井深处,霓虹灯的光芒勉强能打湿他那块褪色的招牌。店不大,空气里永远弥漫着香料和生鲜混合的、一种诚实而粗粝的味道。熟客们都知道,王记的毛肚,七上八下,爽脆得很。
王老五,人叫他“老王头”,其实不算顶老,刚过六十,背有点驼,像村口那棵老核桃树,看着蔫,其实骨头还硬朗。他在豫东这片黄土地上刨了大半辈子食,土坷垃比亲儿子还熟。村子叫王家圪垯,不大,几十户人家,鸡犬相闻,日子过得像那村头的河水,看着流,其实还是那点儿事,波澜不惊。
北京城还是那个北京城,只是车更多了,楼更高了,老槐树底下遛鸟儿、下棋的,好像也少了那么点儿悠闲劲儿。马连生,四十有五,不好不坏地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里算着账,不好不坏地供着一套离四环还有二里地的房子,身子骨呢,也跟着这日子,不好不坏地发了点福。
北京的夏天,毒日头底下,柏油马路被晒得软趴趴,踩上去都担心鞋底沾下一层沥青来。就是在这么个天儿,西直门犄角旮旯里,总有那么个小小的盒饭摊子,雷打不动地支棱着。
那座游泳馆已经废弃很久了。久到足以让市政府贴在褪色铁门上的告示,从“因线路检修暂停开放”变成“结构老化,禁止入内”,最后只剩下一张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白纸,像一块敷衍的创可贴,遮不住里面日益浓稠的死寂。
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是被它吸引。尤其是在喝了不多不少、正好两杯威士忌加冰之后。城市像一个巨大的、转速过快的滚筒洗衣机,把一切都搅得晕头转向,只有那游泳馆,像洗衣机角落里被遗忘的一只袜子,安静地蜷缩在那里,散发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、近乎固执的气味。不是单纯的霉味,也不是氯气的残留,更像是一种……怎么说呢,像是时间本身沉淀下来的味道,带着点尘土和无望的绿藻气息。
王伟第一次听说自己的护照被“埋了”的时候,以为是个蹩脚的玩笑,或者是翻译错误。他当时正站在临时安置点那顶漏风的帐篷外,试图从分发救援物资的官员那里打听一点关于回国的消息。缅甸的这场地震来得猝不及防,震垮了房屋,也震碎了许多人本就脆弱的生活。
那条人行道,说起来有点意思。就在我们家附近那条老街上,挨着一面爬满油腻腻爬山虎的旧墙。一开始没人注意,大家都贴着墙根走,或者干脆走到马路牙子上,踮着脚尖躲自行车。后来不知道哪个好事者拿尺子量了,说,喂,这玩意儿只有十厘米宽。十厘米,同志们,什么概念?就是我那只穿了多年、鞋底快磨平的42码破皮鞋,横着放都放不下。竖着放,也得把脚脖子扭成个诡异的角度。
李安第一次遇见林镜的时候,是在人民广场地铁站汹涌的人潮里。像两滴长相一模一样的水珠,在奔腾的河流中意外撞在了一起。她们都穿着卡其色的风衣,都戴着同款不同色的贝雷帽——李安的是米白,林镜的是浅灰。她们甚至都在低头看手机时,差点撞上同一根立柱。抬头的瞬间,四目相对,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