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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王每天下午都会沿着这条路散步。这条路没什么特别,就像这座城市里无数条路一样,两旁是些不高不矮的楼,开着各色店铺,人来人往,车流不息。阳光好的时候,梧桐树的影子会斑驳地洒在人行道上,给他一种平静的错觉。今天阳光算不上好,天色有些阴沉,空气里有种沉闷的湿气,预示着一场可能来临的雨。
老王每天下午都会沿着这条路散步。这条路没什么特别,就像这座城市里无数条路一样,两旁是些不高不矮的楼,开着各色店铺,人来人往,车流不息。阳光好的时候,梧桐树的影子会斑驳地洒在人行道上,给他一种平静的错觉。今天阳光算不上好,天色有些阴沉,空气里有种沉闷的湿气,预示着一场可能来临的雨。
城东的老图书馆,有些年头了。灰扑扑的砖墙,高高的窗户透着一股子沉静,也透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固执。来这儿的人,大多是些熟面孔,退休的老先生老太太,寻个清净地儿看报;准备考试的学生,一泡就是一天;还有像我这样的闲人,没地儿去,就来这儿,假装还在求知,其实不过是混混日子,看看窗外头那棵老槐树发呆。
清晨六点十七分,闹钟还没响,我就醒了。窗外的天色是一种稀薄的、像洗过很多次的蓝灰色,带着点宿醉未醒的疲惫感。这城市总是这样,醒得不情不愿。我的身体里似乎也装着一个同样的闹钟,比床头那个机械玩意儿更精准,也更固执。
K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冰箱贴,是在同事小王的办公隔间挡板上。那是一个色彩鲜艳、造型略显笨拙的卡通形象,咧着一张过于灿烂的笑脸,旁边印着一句没头没脑的励志短语,好像是“今天也要加油鸭”之类。K当时只是瞥了一眼,心里甚至有点不以为然,觉得这种东西幼稚得可以。办公室格子间本就逼仄,贴上这么个东西,更显得拥挤,甚至有点……绝望。一种试图用廉价的色彩和口号对抗单调现实的,徒劳的绝望。
王建国拿到那张水费单的时候,起初以为是个印错了的笑话。米白色的纸张,规整的宋体字,上面清晰地打印着一串数字:39390元。缴费期限是下周三。他反复看了三遍,又拿起手机日历确认了一下,没错,他们搬进这套倾注了半生积蓄的新房,才刚刚十八天。
小李的电动车像一只疲惫的甲虫,穿梭在城市钢铁与玻璃构成的峡谷里。手机屏幕上跳出新的订单,金色的字体标注着“优先配送”,地址是一个他从未去过的老旧小区——“迷迭园”。备注栏里只有简单的几个字:“急用药,请务必快点,谢谢。”
他熟练地取货,是一家灯火通明的连锁药店。药剂师递给他一个封好的小纸袋,很轻,里面似乎只有一盒药。他瞥了一眼电子面单,收件人姓名是“K先生”,没有具体门牌号,只有一个单元号:“3单元,顶楼”。药店的灯光惨白,照得药剂师的脸像一张模糊的面具。
我盯着手里这块过时的玩意儿,屏幕边缘优雅地向下弯曲,像一个害羞少女的裙摆,或者更不堪一点,像长期营养不良的肋骨。曾几何时,这道曲线被吹捧为通往未来的虹桥,科技美学的终极体现。售货小姐唾沫横飞,说这弧度蕴含着宇宙的奥秘,能让你握持时感受到人机工程学的巅峰关怀,仿佛这手机不是用来刷短视频和看外卖评价的,而是用来和上帝直接通话的。我得承认,当时我信了。或者说,我愿意信。人嘛,总得信点什么,哪怕是块弯曲的玻璃。就像我年轻时相信爱情能地久天长,后来发现它比这块玻璃还不耐操。
老李觉得,这清明小长假,简直比上班还累心。退休金按月领着,不高不低,温饱有余,富贵不足,按说该是享清福的时候。可这“福”怎么享,如今也成了一门学问,甚至有点玄学的意思。
“老头子,别老在屋里窝着了!” 李婶儿在厨房里喊,声音带着锅碗瓢盆的伴奏,“你看人家手机上都说了,放假最好的休息不是睡觉,是出去活动活动,换换脑子!”
就像一股突如其来的高烧,关于金价即将冲破每克一千元大关的消息,迅速席卷了王建国所在的这座北方工业城市。退休前是国营机床厂老师傅的王建国,对此最初是嗤之以鼻的。在他看来,黄金这玩意儿,除了婚礼上给儿媳妇添点“面子”,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实际用处。不能吃不能穿,放在家里还怕贼惦记。
然而,这股“淘金热”的温度,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,渗透进他平静的退休生活。先是小区棋牌室的老张,神秘兮兮地展示刚从银行取出来的“小黄鱼”,声称这是对抗通胀的“硬通货”;接着是菜市场卖豆腐的老李,也开始念叨着要把攒下的辛苦钱换成金豆子,“心里踏实”。电视里的财经评论员,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分析着全球经济形势,美元的疲软,地缘政治的紧张,仿佛都在为这金色的狂热背书。每一个跳动的数字,每一次关于“避险”的强调,都像锤子一样,敲打着王建国原本坚固的价值观念。
王德顺觉得自个儿的心,像挂在窗沿下那块快要掉下来的水泥皮儿,悬着,悠荡着,就等那最后“啪嗒”一声。可这声“啪嗒”,它就是迟迟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