遗忘的金链
老王觉得自己像他修补的那些老座钟一样,在时间的洪流里,滴答滴答地走向某种必然的寂静。他的钟表修理铺,藏在南城一条快被遗忘的巷子深处,与外面那个为每克黄金涨到1039元而疯狂的世界,仿佛隔着一层蒙尘的玻璃。
老王觉得自己像他修补的那些老座钟一样,在时间的洪流里,滴答滴答地走向某种必然的寂静。他的钟表修理铺,藏在南城一条快被遗忘的巷子深处,与外面那个为每克黄金涨到1039元而疯狂的世界,仿佛隔着一层蒙尘的玻璃。
北平的秋风,凉飕飕的,透着股子薄情。天色刚擦黑,华灯初上,还没上得彻底,零零星星的光晕染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。老李头儿的卤味摊子,就在这胡同口儿,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,勉强照亮那一小方天地。灯泡下,是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,和一锅咕嘟冒泡的老卤。
老马,大名马德胜,可一辈子,他觉着自己活得挺“失败”的。名字是爹妈给的,图个吉利,盼个出息。可这“得胜”二字,搁在老马身上,多少有点儿讽刺的味儿。他在城北一个半死不活的街道工厂里混了快三十年,厂子效益跟秋后的蚂蚱似的,一年不如一年。他呢,也就是个看大门的,顺带着管管收发,每月拿着饿不死也撑不着的仨瓜俩枣。
老王觉得,这城市的霓虹灯,有时候亮得像催命符。尤其是银行寄来的那封信,白纸黑字,措辞客气,却比冬天的寒风还刺骨——再不缴清拖欠的三个月房贷,他那鸽子笼似的家,就要挂上法拍的牌子了。
他的阵地,在一条不算繁华、但烟火气十足的小巷口。一块油腻腻的招牌,上书“老王记卤鹅”五个歪歪扭扭的字,是他在这个庞大都市里唯一的坐标。每当夜幕低垂,那口用了十几年的大锅便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,浓郁的卤水香气,混杂着八角、桂皮和某种秘而不宣的香料味道,是附近街坊和晚归打工仔们最熟悉的慰藉。
梅姐的铺子,与其说是店,不如说是一个微缩的热带雨林。各种塑料花、小摆件、节日饰品层层叠叠,从地面一直攀爬到天花板,几乎要将那盏接触不良、忽明忽灭的白炽灯也吞噬进去。空气里弥漫着塑料、胶水和一种难以名状的、属于“世界工厂”心脏地带的尘埃气味。梅姐就坐在这片“雨林”的中央,一台老旧的电脑屏幕映照着她略显疲惫但依旧精明的脸。
老马头一次听说“关税”这个词,是从街角那台老旧的收音机里。沙哑的男声,像裹着砂纸,摩擦着午后沉闷的空气,说着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词:壁垒、反制、清单……对他而言,这些词汇远不如他手中那块百年老榆木的纹理来得实在。老马是个木匠,一个快被这个时代遗忘的手艺人。他的世界,就是这间临街的、弥漫着木屑清香和旧时光味道的小铺子。
王科长近来有些消瘦,眼窝也深陷下去,仿佛被什么东西日夜啮咬着精神。熟悉他的人只当他是“公事繁忙,为国操劳”,偶有慰问,他也只是摆摆手,露出一丝苦涩而又仿佛含有深意的笑。没人知道,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,不是办公室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,而是他家那栋旧楼地下室里,静静趴着的一头“猛兽”。
莉香,就像她那盆窗台上快要枯萎的茉莉,是这座水泥森林里不起眼的一抹绿意。她在一家不大不小的贸易公司做文员,每天的工作就是敲打键盘,复印文件,给老板泡永远不够烫的茶。生活像一条生锈的传送带,把她从日出送到日落,唯一的盼头,是梁宇。
窗外的雨,淅淅沥沥,应和着清明这个时节特有的潮湿与沉郁。对王海来说,这雨声像是某种永恒的背景音,如同他身体内部器官运转时发出的沉闷轰鸣。
老马觉得自个儿挺知足。五十好几的人了,能在“山姆会员店”这么个体面的大地方找个差事,给来来往往的“会员”们递上一小块刚煎好的牛排,或者一小杯新榨的橙汁,脸上再堆起那么点恰到好处的热情,这活儿,比起在胡同口蹬三轮,或是去工地扛沙袋,那可是天上地下。他自个儿咂摸着,这叫“试吃员”,多新鲜的名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