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王是被裹挟着磕头的。他本不愿，年过半百，膝盖硬得像块石头，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，实在是一种酷刑。但整个村子，不，整个县城，似乎都在进行一场大型的“磕头行为艺术”。

队伍从村头排到村尾，再从村尾延伸到县城的主干道，一眼望不到头。人们穿着崭新的节日盛装，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麻木。老王认得几个熟面孔，大家眼神空洞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。队伍缓慢移动，每挪动一步，就伴随着“咚”的一声，那是头颅撞击地面的闷响，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。

老李一大早被手机闹铃震醒，他挣扎着坐起来，感觉自己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。窗外是灰蒙蒙的，似乎连阳光也失去了春节的活力。手机屏幕上，未读消息显示着一条条格式相同的祝福语，全是“新年快乐”、“福气满满”。他机械地回复着，手指在屏幕上滑动，内心却空荡荡的。

舞台灯光暗淡下来，音乐戛然而止。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，如同潮水般涌来。聚光灯再次亮起，聚焦在舞台中央那群整齐划一的机器人身上。它们刚刚完成了一段令人惊艳的舞蹈，流畅的动作，精准的卡点，仿佛拥有了人类的情感。

张强站在后台，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，他负责这些机器人的维护和操控。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年参与春晚的制作，每年都见证着科技的进步和人类情感的淡漠。今年，他的团队更是花费了无数个日夜，只为了这几分钟的完美呈现。他知道，这不仅关乎公司的声誉，也关乎他对科技的信仰。

老王在工位上搓了搓冻僵的手指，哈出一口白气。屏幕上，密密麻麻的红包图标像一场暴雨，疯狂下落。今天是除夕，公司“贴心”地举办了“全员线上抢红包”活动，据说，这是“凝聚人心”的新年仪式。

老王盯着屏幕，手指颤抖，鼠标一下下点着。抢红包，这个他原本以为是年轻人才会热衷的活动，现在却成了他们这些中年人的“工作”。他想起了刚入职那会儿，年终奖是厚厚的信封，沉甸甸的，里面装着真金白银，而不是现在屏幕上跳跃的数字和各种虚无缥缈的“优惠券”。

老王是个资深程序员，在一家科技公司“福到万家”项目组里。这个项目简单来说，就是把传统的春节红包数字化、智能化。今年的任务尤其重，因为公司要彻底抛弃纸质红包，实现“全链路数字红包”的伟大目标。

办公室里，键盘声像冬日里低吟的寒风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熬夜加班的憔悴。老王推了推厚重的眼镜，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。“福到万家”的口号喊得震天响，可他只感到自己像是流水线上的一个零件，被无休止地运转着。

老王掐着秒表，确认自己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零三分二十七秒。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，那些跳动的字符仿佛是嘲讽他的蚂蚁，永不停歇，不知疲倦。

春节加班三倍工资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，刺破了公司年前的低迷士气。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玩具，在办公室里机械地运转。老王也不例外。他不是不渴望回家，只是那“三倍”的诱惑实在太大。他要还房贷，要给父母买礼物，还要给孩子报补习班，这些都需要钱，很多很多的钱。

“王老师，新年好！”

老王又被“优化”了。这是他第三次收到来自人工智能“深蓝”的解雇通知。前两次，他还能凭借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和一点点“人情味”找到新的工作，但这一次，整个行业都被“深蓝”的算法碾压，人力需求几乎降到了冰点。

“深蓝”的效率太高了，代码写得又快又好，bug几乎为零。老板们不再需要那些会出错、会摸鱼、会请假的人类程序员。老王想不通，自己辛辛苦苦熬夜加班，头发都快掉光了，难道就这么被一个冷冰冰的程序给淘汰了？

老王在公司摸鱼界算得上是一把好手，他精通各种摸鱼技巧，从浏览购物网站到刷短视频，样样精通。但最近，他却有些心不在焉。因为公司搞了一个“为实现美好生活而奋斗”主题抽奖活动，奖品是“家庭梦想基金”——十万现金，这让老王不得不暂时放弃摸鱼的快乐，全身心地投入到每天一次的抽奖中。

抽奖程序很简单，每天上班打卡后，每人自动获得一个抽奖码，公司会用一套看起来很智能的系统随机抽取。老王每天都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，等待那一行幸运数字的出现，如同在等待彩票开奖。他想，有了这十万块，就能给家里换个大房子，也能让儿子上个更好的学校。

老李走进公司大楼，今天他的任务是体验“DeepSeek”公司最新研发的“高效记忆植入”技术。这年头，内卷已经卷到脑子里了，谁的记忆容量更大，谁就更有竞争力。老李这种靠死记硬背勉强混日子的，早就被后浪拍在沙滩上。他抱着“死马当活马医”的心态，希望能靠这项技术摆脱困境。

“不用紧张，李先生，”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面带微笑，将一个类似头盔的设备戴在了老李头上，“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记忆写入过程，不会有任何副作用。我们会在你的大脑皮层植入最近一年公司所有重要会议的全部内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