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包雨

老王在工位上搓了搓冻僵的手指，哈出一口白气。屏幕上，密密麻麻的红包图标像一场暴雨，疯狂下落。今天是除夕，公司“贴心”地举办了“全员线上抢红包”活动，据说，这是“凝聚人心”的新年仪式。

老王盯着屏幕，手指颤抖，鼠标一下下点着。抢红包，这个他原本以为是年轻人才会热衷的活动，现在却成了他们这些中年人的“工作”。他想起了刚入职那会儿，年终奖是厚厚的信封，沉甸甸的，里面装着真金白银，而不是现在屏幕上跳跃的数字和各种虚无缥缈的“优惠券”。

同事小李的鼠标点得飞快，像一台永动机。他兴奋地喊着：“我抢到了！我抢到了一张‘年度优秀员工提名券’！”

老王愣了一下。提名券？这是什么鬼？

旁边的小赵也兴奋地展示着：“我抢到了一张‘部门团建自由行兑换券’！”，他看起来很开心，仿佛真的抢到了免费旅游。

老王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个大型的在线游戏，每个人都在为一些奇奇怪怪的虚拟奖励争得头破血流。他突然有点怀念以前的“实物”红包，哪怕只有区区两百块，也能买上一斤猪肉，给年夜饭增添几分实在的滋味。

又一波红包雨落下，老王手指一抖，点中了一个。

“恭喜你！获得‘老板新年祝福语音’一份！”

老王看着手机屏幕上出现的绿色对话框，里面是老板那熟悉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：“新年好啊，各位员工，新的一年，大家要继续努力工作，为公司再创辉煌！记住，公司是你们的家！”

老王听着这段官方味十足的祝福，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。他关掉语音，继续盯着屏幕。红包雨还在下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、期待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。

屏幕上又出现一个红包，老王机械地点开。

“恭喜你，获得‘未来五年无薪加班体验卡’一张！”

老王看着这条信息，愣了半天，才反应过来。他以为自己眼花了，揉了揉眼睛，信息仍然在那里。

其他同事还在兴奋地分享自己抢到的“福利”。有人抢到“年终总结免写卡”，有人抢到“与老板共进午餐机会卡”，还有人抢到了“公司内网头像三天置顶卡”。大家都在讨论着，比较着，仿佛自己真的获得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。

老王感到一阵荒谬，一种无力感席卷而来。他抬起头，看着周围那些忙着抢红包，忙着欢呼的同事们，忽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。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游戏里，而他却失去了玩下去的兴趣。

他关掉电脑，起身走到窗边。窗外，城市灯火闪烁，热闹非凡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试图让胸腔中的那股郁结之气消散一些。

突然，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来了一条消息，是老板发来的。

“老王，你抢到什么了？”

老王犹豫了一下，回了一句：“没什么，老板，我只抢到了一个未来。”

老板秒回：“那就好，新的一年，继续加油！”后面还加了一个“奋斗”的表情。

老王看着那闪烁的表情，突然笑了出来，笑声里带着一丝无奈和一丝苦涩。他明白，这场红包雨，与其说是新年祝福，不如说是职场现实的又一次荒诞展示。而他们，都在这荒诞中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。

他打开电脑，屏幕上，红包雨还在继续下着，仿佛永无休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