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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字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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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王是个资深程序员,在一家科技公司“福到万家”项目组里。这个项目简单来说,就是把传统的春节红包数字化、智能化。今年的任务尤其重,因为公司要彻底抛弃纸质红包,实现“全链路数字红包”的伟大目标。

办公室里,键盘声像冬日里低吟的寒风,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熬夜加班的憔悴。老王推了推厚重的眼镜,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。“福到万家”的口号喊得震天响,可他只感到自己像是流水线上的一个零件,被无休止地运转着。

今年数字红包玩法更新,不再是简单的“抢”,而是要根据“用户画像”,匹配“个性化祝福”。老王负责的部分,就是基于大数据,精准推送“专属拜年表情包”。比如,用户喜欢养猫,红包界面就会出现一只萌萌的猫咪;用户爱健身,就推送肌肉猛男的拜年视频。这种看似“贴心”的设计,老王越做越觉得不对劲。

除夕当天,老王终于下班了。回到家,父母已经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,就等着他回来。他疲惫地坐下,手机里不停跳出各种拜年消息。父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“数字红包”,让他扫码。

“儿子,这红包啊,你看,还是挺方便的。”母亲乐呵呵地说。

老王扫了码,手机屏幕一闪,弹出一个页面,上面是一只胖乎乎的猪,手里拿着一个金元宝,背景是“恭喜发财”的动画。老王看着这只他无比熟悉的“个性化祝福”,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反感。

“妈,这…这祝福,是给我爸的吧?他不是属猪吗?”

母亲愣了一下,连忙拿起手机看,“咦?怎么会?你爸的手机里,出现的是一只拿着哑铃的兔子呢!说他身体健康,要多锻炼。”

老王皱着眉头,打开自己的手机,找到“福到万家”APP,点进“个人信息”一看,性别男,年龄35,爱好:健身,星座:金牛座,偏好:萌宠。这信息,明明是自己的!

“我没注册过健身的标签啊!”老王嘀咕着,突然意识到什么,“妈,你们没填过个人信息吧?”

“填啥?我们老两口哪懂这些,直接就用手机号登录了,啥也没填啊!”父亲放下筷子,不解地看着他。

老王拿起父母的手机,反复比对,发现所有家庭成员的红包界面,都显示着与他们本人“毫不相干”的祝福。 喜欢京剧的爷爷收到的表情是嘻哈风的,喜欢喝茶的奶奶收到的祝福是摇滚风的。整个家庭的“个性化祝福”像一个荒诞的笑话,把每个人的喜好都错配了一遍。

他再次打开自己的后台,仔细检查代码,猛然发现,系统根本没有根据用户本人填写的信息推送祝福,而是根据用户手机号的“归属地”推送。他父母的手机号,都是用老家的身份证办理的,而老家的代表动物,恰好分别是猪和兔子。他的账号,因为是在北京办理,所以推送了一个系统认为符合“北京”口味的“健身猫”。

老王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,巨大的无力感让他头晕目眩。什么大数据、智能化,不过是把人标签化、工具化罢了。所谓的“个性化”,只是机器自以为是的“个性化”。

“对了,老王,你今天给我转的那个数字红包,我还没打开呢,我给你打开看看,是个啥祝福?”

父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老王愣愣地看着父亲打开手机,屏幕上,赫然出现的是一个穿着程序员格子衫,带着黑框眼镜,表情呆滞的中年男人,上面用机械的声音说着:“加班快乐,再接再厉!”

老王觉得自己彻底崩溃了,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数据操控的木偶,在这个巨大的荒诞剧场里,被迫表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滑稽戏。

他放下手机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突然笑了出来。 这真是个好兆头,起码新的一年,自己可以像个真正的猪一样,无忧无虑的生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