屏幕观看者
林木最终还是买到了那张票。四百八十元。他反复确认过票面信息,仿佛那上面印着的不是座位号,而是一道复杂的法令条文,需要仔细研读才能理解其全部含义,尤其是那些细小的、几乎难以辨认的附加条款。售票网站的页面像一个旋转的迷宫,无数次把他引向“已售罄”的死胡同,最后却在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,吐出了这张编号奇特的票。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去,但弄到票的过程本身,就像完成了一项艰巨而无意义的任务,带来一种疲惫的满足感。
林木最终还是买到了那张票。四百八十元。他反复确认过票面信息,仿佛那上面印着的不是座位号,而是一道复杂的法令条文,需要仔细研读才能理解其全部含义,尤其是那些细小的、几乎难以辨认的附加条款。售票网站的页面像一个旋转的迷宫,无数次把他引向“已售罄”的死胡同,最后却在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,吐出了这张编号奇特的票。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去,但弄到票的过程本身,就像完成了一项艰巨而无意义的任务,带来一种疲惫的满足感。
关于阿奈的传说,并非始于某个确凿的事件,而是弥漫在城市空气中的一种低语,一种不安的共识。她是一位聋哑的少女,这本身或许只会引来怜悯或漠视,然而,阿奈拥有的,是一种令人不安的、近乎绝对的完美容貌。这完美并非流俗意义上的漂亮,而是某种超越了人类审美经验的和谐,仿佛是柏拉图理念世界中“美本身”的一个脆弱而短暂的投影。
那间屋子,与其说是家,不如说是一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,蜷缩在高楼大厦投下的永恒阴影里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,混杂着廉价木料和老人衰朽的气息。这就是老刘的全部世界,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天地,他的床铺占据了三分之一,剩下的空间则被刨花、木块、刻刀以及尚未成形的木头生命所填满。
北平的秋,天是那么高,那么蓝,阳光洒在灰瓦上,暖洋洋的,透着一股子懒散劲儿。可老刘心里头,却像是压了块铅,沉甸甸的,一点也轻松不起来。
我的屁股,不,是我的整个存在,都焊死在这把号称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上。但丁描写地狱,肯定没见过楼上楼下搞阶级斗争的。如果有,他一定会给七楼和八楼单开一个特别折磨人的圈层,而我,住在九楼的老王,就是那个脖子上挂着磨盘,永世不得翻身的无辜囚徒。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三年,比他妈的抗日战争短不了多少,激烈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,只不过战场换成了楼板,武器从飞机大炮换成了锤子、高跟鞋以及一种叫“震楼器”的高科技玩意儿。
那则消息最初像城市背景噪音里一个微弱却清晰的音符,出现在手机屏幕推送的洪流中:“谢谢北京地铁5号线上勇敢的女乘客”。它具备所有瞬间抓住眼球又迅速被遗忘的元素:地点具体(地铁五号线),人物模糊(勇敢的女乘客),事件带有道德光晕(勇敢),以及一种公共的感激姿态。然而,对我而言,这则消息并未如预期的那样消散。它盘踞不去,仿佛一个隐喻,或是一扇通往某个幽暗迷宫的入口。
老王觉得自己像他修补的那些老座钟一样,在时间的洪流里,滴答滴答地走向某种必然的寂静。他的钟表修理铺,藏在南城一条快被遗忘的巷子深处,与外面那个为每克黄金涨到1039元而疯狂的世界,仿佛隔着一层蒙尘的玻璃。
K是在一个灰蒙蒙的早晨抵达“综合事务处理中心”的。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这个中心处理什么“综合事务”,只知道,如果你想继续在这个城市合法地呼吸、行走、存在,你就必须从这里拿到一张特定的票据。没有人记得票据的具体名称,人们只是含糊地称之为“那个东西”或者“通行证”。
中心是一座庞大、丑陋的混凝土建筑,像一只蹲伏的灰色巨兽,吞吐着焦虑的人群。K深吸了一口气,空气中弥漫着灰尘、汗水和一种难以名状的、类似陈旧纸张的霉味。他走进大门,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攫住——一条长得望不到尽头的队伍,像一条巨大的、温顺的、由无数人形组成的灰色蟒蛇,蜿蜒盘踞在大厅里,消失在远处的某个拐角。
我得了一种咳嗽,一种黏黏糊糊、死缠烂打的咳嗽。不是什么大病,就是那种你刚想说句俏皮话,它就跳出来“咳咳”两声,把气氛搞得像追悼会前一分钟;或者你半夜三更,脑子里刚冒出一点关于宇宙起源的灵光,它就“吭吭”几下,把那点灵光震得粉碎,如同一个毛手毛脚的服务员打碎了一盘好菜。总之,它不致命,但极其败坏生活的趣味。
我去看医生,医生是个戴着深度眼镜、表情严肃得像刚主持完一场失败的哲学辩论会的中年男人。他听了我的肺,看了我的喉咙,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:“你需要抽烟。”
阿隆索,或者我们姑且称他为阿隆索——因为他的真实姓名早已在无尽的档案和地图册中磨损,如同旧币上的纹章——花了十九年寻找他失踪的女儿。这十九年并非线性地流逝,更像是在一张被反复折叠、布满褶皱和孔洞的地图上迂回。他宣称,为了这次搜寻,他跋涉了“百万公里”。这个数字,起初只是悲伤的夸张,后来却逐渐获得了某种可怕的、几乎是形而上的精确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