馒头山
这世道,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。
我揉了揉昏沉的脑袋,从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爬起来。窗外,天色灰蒙蒙的,像一块巨大的抹布,胡乱地涂抹着这座城市。
弄堂里,隐约传来叫卖声,尖利而嘶哑,像一把生锈的锯子,在拉扯着人们的神经。
“馒头!刚出笼的馒头!又大又白的馒头!”
我苦笑一声。馒头?这年头,谁还稀罕馒头?可偏偏,上海的馒头,却成了稀罕物,成了“遥遥领先”的标志。
我记得小时候,馒头是再寻常不过的吃食。一块钱能买四个,暄腾腾、热乎乎的,带着一股朴实的麦香。可如今,这馒头,却变了味儿。
先是“改良”,说是要“接轨国际”。面粉要进口的,酵母要特制的,连蒸馒头的笼屉,都得是“非遗传承人”手工打造。价钱自然也水涨船高,翻了几番不止。
再后来,馒头开始“限量供应”。每天早上,各家馒头铺门口都排起长龙,队伍蜿蜒几条街,比当年抢购黄金的阵仗还吓人。据说,有人为了买几个馒头,凌晨三点就来排队,结果排到中午,馒头卖完了。
这还不算完。馒头还分了等级,什么“尊享级”、“典藏级”、“至尊级”,价格也一路飙升,直逼天价。我听说,最贵的“至尊级”馒头,一个就要卖到上千块,里面 নাকি(据说)加了金箔和燕窝,吃了能“延年益寿,返老还童”。
我呸!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!
可偏偏,就有人信这一套。那些有钱人,以吃“至尊级”馒头为荣,觉得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,一种“优越感”的体现。他们一边吃着天价馒头,一边大谈“品质生活”,全然不顾那些连普通馒头都吃不起的人。
我曾亲眼看见,一个 衣衫褴褛的老人,颤巍巍地走到馒头铺前,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橱窗里摆放的馒头。可店员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,说:“去去去,这儿的馒头,你买不起!”
老人失望地离开了,佝偻的背影,在灰暗的天色中,显得格外凄凉。
我不知道,这“遥遥领先”的馒头,究竟领先在哪里?是领先在价格上?还是领先在荒诞上?
我只知道,这馒头,早已不是果腹之物,它成了一种象征,一种扭曲的、令人窒息的象征。它像一座无形的山,压在每一个普通人的心头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我走到窗前,推开窗户。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馊味的空气扑面而来。远处,高楼林立,灯火辉煌,可我却觉得,这座城市,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牢笼,一个用馒头堆砌起来的牢笼。
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又缓缓地吐了出来。我知道,我改变不了什么,但我至少可以记录下这一切,让后人知道,这个时代,曾经发生过多么荒诞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