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里墙外

王妈坐在小板凳上，手里择着一把刚从胡同口买来的菠菜，叶子上还沾着亮晶晶的水珠，像是刚哭过的眼睛。今儿个是三八妇女节，可这跟她王妈有什么关系？她还是得早起，还是得伺候一家老小，还是得为了几毛钱跟菜贩子磨上半天嘴皮子。

“王妈，今儿个过节，您怎么还这么忙活？” 隔壁的李嫂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，笑盈盈地走了过来。

王妈抬起头，勉强挤出一个笑：“嗨，过什么节，咱这老百姓，哪有那么多讲究。再说，这日子，不过也得过。”

李嫂把饺子往王妈手里一塞：“瞧您说的，再忙也得吃口热乎的。这年头，妇女能顶半边天，咱可不能亏待了自己。”

王妈接过饺子，心里头一股热流涌上来。她知道李嫂是好意，可这“半边天”的说法，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？她这辈子，别说半边天，连个屋檐都没能顶起来。男人早早地走了，留下她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，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，稍不留神就要断了。

“王妈，您说，这‘妇女节’到底是个啥意思？” 李嫂见王妈不说话，又凑近了些，压低了声音问道。

王妈摇了摇头，她哪知道这“妇女节”是个啥意思？报纸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词儿，她一个也看不懂。她只知道，这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墙外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快，快得让她喘不过气来。

墙外头，高楼大厦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，汽车的喇叭声响个不停，年轻的姑娘们穿着时髦的衣服，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。她们谈论着“自由”、“独立”、“梦想”，这些词儿对王妈来说，就像是天书一样，遥不可及。

“听说，今年还要发育儿补贴？” 李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兴奋地说道。

王妈愣了一下，随即苦笑了一声：“补贴？能补到咱这老百姓手里吗？还不是那些当官的……” 她没再说下去，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。

这墙里墙外，仿佛是两个世界。墙外的人们，享受着时代的红利，意气风发；墙里的人们，却依然在生活的泥淖中挣扎，步履维艰。王妈不知道这堵墙什么时候才能倒塌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。

她抬起头，望向远方。天边，一抹夕阳将云彩染成了红色，像是燃烧的火焰。这火焰，能否照亮她心中的那片黑暗？

“这世道，真是……唉！” 王妈长叹一声，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悲凉。这悲凉，像是胡同深处的一口老井，幽深而冰冷，吞噬着一切希望和光明。像是一个时代的挽歌，又像是命运的嘲弄。

这墙，不仅仅是砖石砌成的，更是时代的烙印，是命运的枷锁，是深深的无力感。它横亘在那里，无声地诉说着，这世间的荒诞与无奈，像极了卡夫卡笔下的城堡，可望而不可及。

而王妈，只是这城堡阴影下，一个微不足道的，却又无比真实的，挣扎着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