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播间里的幽灵

“各位老铁，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我们最新款的智能扫地机器人，这款机器人不仅能自动避障，还能……”李明对着手机屏幕，努力挤出一个职业笑容。他的身后，是一面印着公司logo的蓝色背景墙。

这已经是他今天直播的第四个小时了。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肌肉都快僵硬了。他不是什么网红，也不是销售精英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员，被公司临时抓来充当直播带货的工具人。

“这款机器人，采用了最先进的AI芯片，可以……”他的话还没说完，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行刺眼的红色字：直播已被中断。

李明愣住了，他看看手机，又看看电脑，确认网络连接一切正常。他尝试重新开始直播，但仍然失败，无论他怎么操作，屏幕上都只显示着冷冰冰的“直播已中断”几个字。

他有些慌了，赶紧联系直播运营的同事。同事告诉他，公司也不知道原因，后台显示他的直播间被系统判定为“内容违规”，但具体哪里违规，也说不清楚。

“内容违规？”李明觉得自己冤枉死了，他今天说的每一句话，都是按照公司给的脚本念的，连语气都不能有丝毫偏差，哪里来的什么内容违规？

他尝试着联系技术部门，但技术部门的回复也很官方，表示这是系统自动判断，他们也无能为力，让他等候通知。

李明只能无奈地坐在电脑前，继续他的“带货”工作——对着一台黑屏的手机，他照常对着空气说产品介绍，偶尔自己给自己鼓掌，假装直播间很热闹。他看着屏幕上空无一人的直播间，感觉自己像个幽灵，在虚无的互联网空间里游荡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情况并没有好转，他的直播间依然无法开启，但他依然每天坐在电脑前，对着黑屏“直播”。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，说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，或者他的直播间里有什么“不干净”的东西。

“李明，你没事吧？”有一天，一个关系稍微好点的同事，走到他身边，小声问道，“要不，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？”

李明笑了笑，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。他每天对着空无一物的屏幕，对着空气推销着不存在的商品，而周围的人，却把他当成了一个正常人来看待。

他决定给自己也买一个最新款的智能扫地机器人，也许只有这样，才能让他相信，自己还活在现实世界里。

他打开公司的内购网站，准备下单，却发现网站上空空如也，所有的商品都显示为“已下架”。他疑惑地问运营部门的同事，同事却耸了耸肩，表示并不知情。

李明再次感到深深的无力感。他试图打开公司的直播后台，想看看自己的直播数据，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权限进入。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公司彻底抹去了一样，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。

他环顾四周，发现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，所有的同事都像他一样，对着黑屏忙碌着，仿佛都在进行着一场没有观众的表演。

突然，他灵光一闪，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，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开始拍摄。他对着屏幕，开始讲述自己这些天的经历，讲述这个诡异的职场，讲述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荒诞。

“大家好，我叫李明，我是一名技术员，现在，我正在进行一场不存在的直播……”他对着手机镜头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。

他按下停止键，保存了这段视频。他把这段视频发到了一个匿名的社交平台，配上了一段文字：你们以为你们看到的是真实吗？

第二天，李明惊讶地发现，他的视频火了，无数的网友在他的视频下面留言，表示他们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，他们都被困在各自的“黑屏”里，进行着无意义的表演。

大家纷纷猜测，是不是系统出了问题，还是公司内部出现了什么阴谋。

然而，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，公司突然发布了一则公告，宣布公司业务转型，将全部员工转岗至“意识流直播部门”。公告上说，“意识流直播”是一种全新的直播形式，可以让观众通过“意识共享”来体验产品，是一种“前所未有”的科技创新。

李明看着公告，终于明白了一切。他并不是被直播系统抛弃了，而是被公司选中了。他们所有人都被变成了“意识流直播”的载体，他们的日常工作，就是通过“意识共享”的方式，让用户体验产品，而直播间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。

他再次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，屏幕上依然是黑色的，没有任何变化。他明白，他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“意识流”的幽灵，永远被困在公司精心打造的“黑屏”里，继续着他无意义的表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