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密协议的意外

张强，一个四十多岁，发际线已经退守到后脑勺的中年男人，在公司例会上打了个哈欠。这哈欠，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，唤醒了他脑海深处一段被遗忘的记忆。

他猛然想起，自己三年前入职这家“宇宙无敌创新科技公司”的时候，似乎签过一份……保密协议？
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，那份协议厚得像本《辞海》，他当时扫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，只记得最后几个字——“永不泄露”，然后就麻木地签了字。

这三年，他每天按部就班，写着没人看得懂的“算法优化”，开发着没人用的“未来感APP”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，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干什么专业的。他觉得自己像个流水线上的螺丝钉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拧紧，再拧紧。

想到这里，张强感觉背后一阵发凉。他拿出手机，颤抖着拨打了人事部的电话。

“你好，我是技术部的张强，我想问一下，我三年前签的保密协议，能给我一份吗？”
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，“好的，先生，请稍等。”

几分钟后，张强的邮箱收到了一份pdf文件。他打开一看，密密麻麻的文字再次让他眼花缭乱，他努力地翻到关键条款，当他看清楚那条款内容的时候，差点没把刚喝的一口水喷出来。

协议上写着：“乙方承诺，永不向任何第三方泄露本公司所从事的任何项目，包括但不限于，项目名称，项目内容，项目进度，项目人员，项目资金……以及公司内部员工的名字、样貌、着装、口音、饮食习惯……甚至，乙方在公司上班期间，所思所想，所言所行，产生的任何意识形态，都属于机密，永不泄露。”

张强感觉自己的三观被碾压了一遍又一遍。这尼玛是保密协议？这是思想控制吧？

他看着工位对面，隔着两米远的工友李明，他每天都看到李明穿着同一件格子衬衫，吃着同一款泡面，但是他们却不能交流，因为一旦交流，说出的内容也属于公司机密。

他试着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，他刚想发出一声叹息，又立刻捂住了嘴，叹息的声音也属于意识形态，他不可以泄露！

张强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透明人，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，所有的一切都被公司监控着。

他尝试着在公司的内部论坛发帖，问有没有人和他一样，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。帖子刚发出去，就显示被管理员删除，理由是，任何试图讨论公司机密的行为都是违规的。

他决定找经理谈谈。

经理室的门虚掩着，张强轻轻敲了敲门，经理头也不抬地说道：“请说。”

“经理，我今天突然想起来，我签了一份保密协议，那个协议是不是……”

“那个协议是公司最重要的机密之一，它保证了我们公司在科技领域的领先地位。”经理打断了他，语气严肃，“你只需要按照协议上的做就行了，不需要问那么多。”

张强愣住了。他感觉自己仿佛跌进了一个荒诞的漩涡。他试图寻找一些漏洞，想搞清楚这一切背后的意义，他决定回家研究协议。

他回到家，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签的那份协议的纸质版，逐字逐句地研究，试图从中找到突破口，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，他越看越觉得自己签的是一张卖身契。

他看到最后一行，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字体写着：“本协议最终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”。他气得笑了出来，合着这一切都是公司说了算，他们早就给自己挖好了坑。

张强绝望地瘫坐在沙发上，这时，他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一个快递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。他打开一看，是一张“宇宙无敌创新科技公司”的年会邀请函，上面写着年会主题——“解密未来”。

他看着邀请函上鲜艳的色彩，想起了公司里死气沉沉的氛围，他觉得自己正在被“解密”，被解剖，被榨干。

他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。他一把抓起邀请函，狠狠地撕成了碎片。他决定，他要反抗。他要打破这个荒诞的牢笼。

第二天，张强没有去上班。他去了市中心最热闹的广场，找了一张长椅坐了下来。他拿出纸和笔，开始写字。他写的是他这三年来的所见所闻，所思所想，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，都写在了纸上。

他写了整整一个下午，写满了厚厚的一叠纸。然后，他站起来，把这些纸片抛向空中，让它们像雪花一样，在阳光下飘散。

他看着那些飞舞的纸片，感觉自己仿佛也挣脱了某种束缚，他的内心，充满了久违的自由。

就在这时，他突然发现，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。那些眼神，带着好奇，也带着一丝恐惧。

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，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公司发的工服，工服上印着醒目的“宇宙无敌创新科技公司”的logo。他刚刚做的这一切，都被公司的人看在眼里，而他们，也早就被协议控制着，甚至连一个正常的反应，都不敢表达。

张强愣住了，他突然明白，真正的秘密，不是协议本身，而是每个被协议束缚的人，他们早已放弃了反抗。

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，在表演一场无人观看的哑剧。他叹了一口气，缓缓地离开了广场，他必须回到那个玻璃罩里，重新成为一颗螺丝钉。

因为，他猛然想起，公司给他发的，除了保密协议，还有一份……绩效合同。上面写着，任何旷工行为，都会影响当月的绩效。而这个月，他还没有还房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