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美高度

电梯门开了，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笔直的腿，齐刷刷地穿着黑色西裤，反射着办公室明亮的灯光。我，李明，172公分，勉强挤进这片平均身高180公分的森林。

这不是什么模特公司，而是我们公司的例行早会。自从公司引进“卓越身高计划”后，所有新入职的男员工都必须接受“增高手术”。我当时犹豫了，毕竟“断骨”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。但HR的笑容温柔而坚定，“李先生，这不仅是为了你的职业生涯，也是为了公司的整体形象。我们追求的是完美的高度。”

所谓“完美的高度”，就是比我高8公分。

刚开始，我穿着新做的西装，踩着还不太适应的高跟皮鞋，走在办公室里就像踩高跷。同事们，都高我一头，走路带风，笑声朗朗。我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异类，一个低矮的盆景，被丢进了一片热带雨林。

增高后的日子，似乎一切都顺利了起来。我的提案更容易通过，客户也更愿意倾听，就连午餐时，我也能抢到靠窗的位置了。我开始觉得，这8公分，似乎确实改变了我的命运。我的升职速度如同坐上了火箭，很快，我就成为部门主管，也开始习惯在会议室里俯视其他同事。

我办公室的门是自动感应的，每天早上，当我昂首挺胸走近时，它会优雅地打开，似乎在迎接一位巨人。我喜欢这种感觉，高高在上，掌控一切。

只是，偶尔，我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。午夜梦回，我会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人摆弄的木偶，高高地站着，却失去了真实的自我。

周五，又是一个例行早会。我站在会议桌的首位，俯瞰着下面一排排昂首挺胸的同事。他们的西装笔挺，鞋子锃亮，脸上都带着自信的笑容。

突然，我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影，略微矮小，穿着不合身的西装，裤腿堆在脚踝处。他的头微微低着，像是害怕被注意到。

我皱了皱眉头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。是谁？竟然敢违反公司的规定，穿这么不体面的衣服来开会。

我清了清嗓子，指着他，严厉地问道：“你是哪个部门的？为什么不穿公司发的制服？”

他缓缓抬起头，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。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却又欲言又止。

我更生气了，正要发作，突然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：“李先生，这不仅是为了你的职业生涯，也是为了公司的整体形象。我们追求的是完美的高度。”

我愣住了，仔细地打量着他，越看越觉得眼熟，这张脸，似乎在哪里见过。

直到他颤抖地说出一句：“我，我叫李明，我是，是新来的。”

我瞬间明白了。原来，公司又招了一批新人，而他，正是那个曾经的我。

早会结束，我回到办公室，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，窗外是繁华的都市，高楼林立，而我却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缸里，高高地，却孤零零的。

我打开电脑，搜索“断骨增高后遗症”，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文字，关于骨骼坏死、神经损伤的报道。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，从双腿深处蔓延开来。

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腿，修长的裤管下，我的双脚竟然变成了木质的，僵硬而冰冷。我站起身，试图走动，却发现自己的腿无法弯曲，只能僵硬地向前挪动。

我想要发出声音，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。

电梯门开了，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笔直的腿，齐刷刷地穿着黑色西裤，反射着办公室明亮的灯光，而我，也成为了其中一员，僵硬地，无法发出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