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角的青苔

墙角的青苔，绿得发黑，像一团化不开的郁结。

老张头抱着一本厚厚的法典，坐在北大西门的值班室里，眼睛却盯着墙角。这书，他抱了十年，从崭新抱到卷边，从充满希望抱到麻木。

十年前，他还是个身强力壮的农村汉子，怀揣着对法律的朦胧向往，来到了这所最高学府——当保安。他以为，这里是知识的殿堂，是梦想起飞的地方。他以为，只要足够努力，就能像那些进进出出的天之骄子一样，改变命运。

他白天站岗，晚上挑灯夜读。法条晦涩，案例繁杂，他像啃骨头一样，一点一点地抠，一点一点地磨。同事笑他痴人说梦，家人劝他安分守己。他只嘿嘿一笑，继续埋头苦读。

第一次法考，他紧张得手心冒汗，笔尖颤抖。结果，自然是名落孙山。他不甘心，咬紧牙关，继续备考。

第二次，第三次……一年又一年，他像西西弗斯推石头一样，一次次地尝试，一次次地失败。法考，就像一道高耸入云的墙，将他和他的梦想，隔绝在两个世界。

第六次，他终于通过了。

消息传来，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。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值班室里，看着墙角的青苔，绿得发黑，像一块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污渍。

他以为，通过法考，就能改变命运。可是，现实却像一盆冷水，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。

他已经四十多岁了，头发花白，皱纹丛生。他没有学历，没有人脉，没有背景。他只是一个通过法考的保安。

他拿着那张薄薄的证书，四处奔走，希望能找到一份与法律相关的工作。可是，他一次次地碰壁，一次次地失望。

“你年龄太大了。”

“你没有经验。”

“你只是个保安。”

……

这些话，像刀子一样，刺痛了他的心。他终于明白，这道墙，不仅仅是法考，更是年龄，是学历，是身份，是阶层。

他辞职了。

离开北大那天，他最后一次回头，望向那熟悉的红墙绿瓦。阳光下，一切都显得那么庄严，那么神圣。只有他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，被无情地排斥在外。

他抱着那本厚厚的法典，走进了茫茫人海。

他不知道，自己的未来在哪里。他只知道，这十年的努力，就像墙角的青苔，虽然顽强地生长，却永远也见不到阳光。

这世上，有些东西，你拼尽全力，也未必能得到。而有些东西，你得到了，却发现，它并不是你想要的。

这，便是人生。

他默默地走着，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，像一滴水，融入了大海，再也找不到痕迹。只有墙角的青苔，依旧绿得发黑，像一团化不开的郁结，静静地诉说着一个卑微而又无奈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