驴马辨

老李在淄博一家游乐园当饲养员，准确地说，是“斑马”饲养员。

当然，老李心知肚明，他养的不是斑马，是驴。五头灰不溜秋的、耳朵长长的驴。

游乐园开业前，老板信誓旦旦地跟他说：“放心，上了色，谁分得清？”

老李当时就觉得这事儿悬，驴就是驴，再怎么画也不像斑马啊！斑马那可是黑白分明，气质高贵！驴呢？驴就是驴。

开业那天，果然，游客们议论纷纷。

“这斑马怎么这么矮？”

“这斑马的耳朵也太长了吧？”

“这斑马怎么叫唤起来像驴？”

但很快，游客们就接受了这个“现实”。孩子们骑在“斑马”背上，咯咯地笑。家长们举着手机，咔嚓咔嚓地拍照。

“宝贝儿，看！斑马！”

老李看着那些被颜料涂得乱七八糟的驴，心里不是滋味。这驴啊，生来就不是斑马的料。

一开始，老李还认真地给驴“化妆”。黑一道，白一道，力求还原斑马的纹路。可没几天，他就放弃了。颜料质量太差，一下雨就掉色，五头驴经常变成“花脸”。而且，驴也不配合啊！动不动就蹭墙，蹭树，把身上的“斑马纹”蹭得乱七八糟。

后来，老李干脆就随便画两笔，意思意思得了。反正游客们也习惯了，甚至还有人觉得这样“更真实”、“更有野性”。

这天，一个穿着考究的老头，带着个戴眼镜的小孙子来到“斑马”园。老头指着一头正在吃草的驴，问小孙子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小孙子推了推眼镜，仔细看了看，说：“爷爷，这是……斑马。”

老头点点头，意味深长地看了老李一眼。

老李尴尬地笑了笑，心想：现在的孩子啊，真是啥也不懂。

晚上，老李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想起白天那个老头的眼神，总觉得意味深长。他开始怀疑，自己是不是也变成了一头被涂了颜色的驴？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工作，说着一样的谎言，渐渐地，自己也相信了。

第二天，老李来到游乐园，发现“斑马”园门口围了一群人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一个声音尖利的女游客问。

“这是驴。”游乐园老板站在人群中央，笑眯眯地说，“我们已经把它们恢复了原样。我们决定尊重动物的本性，不再欺骗游客。”

游客们一片哗然。有人表示理解，有人表示失望。

老李走到驴圈旁，看着五头灰不溜秋的驴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
“老李啊，”老板拍了拍老李的肩膀，“你以后就负责养驴了。还是驴好，实在。”

老李点点头，默默地走到水槽旁，开始刷洗那些被颜料染脏的水桶。

这时，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
“爷爷，你看，是驴！”

老李抬起头，看到昨天那个老头和小孙子站在驴圈旁。小孙子指着一头驴，兴奋地喊道。

老头笑着摸了摸小孙子的头，说：“对，是驴。货真价实的驴。”

老李看着祖孙俩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。他仔细看了看那头被小孙子指着的驴，那驴的身上，竟然还残留着几道淡淡的黑色颜料。

更奇怪的是，那头驴，似乎也正朝着他眨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