核潜艇上的计步器

老皮埃尔是个乐天派，至少看起来是这样。在法国海军的核潜艇“黎明号”上，他负责清理厕所。这份工作并不体面，但老皮埃尔总能哼着小调，把马桶擦得锃亮，仿佛在完成一项艺术品。他的乐观像一层薄膜，包裹着这艘钢铁巨兽里潮湿的空气。

每天，他都会打开他的计步器APP。一款名为“活力人生”的免费应用，记录他的步数，以及消耗的卡路里。这款APP的功能远比它宣称的要多。它记录定位，记录海拔，记录运动轨迹。在潜艇里，老皮埃尔的“运动轨迹”显得有些滑稽，他在这狭窄的走廊里来回穿梭，像一只迷失的螃蟹。

他之所以坚持每天计步，是因为他参加了公司组织的“健康挑战赛”。这个挑战赛声称要“激发员工活力，提升集体凝聚力”。虽然他在潜艇里，看不到阳光，呼吸不到新鲜空气，但“健康挑战赛”还是在“黎明号”上展开了。他觉得这很有意思。他的同事，年轻的安德烈，也参加了，每天在潜艇里举重。

一天，老皮埃尔的“活力人生”APP突然弹出一条信息：“恭喜您，您的运动量在本周排名第一！您已解锁‘超级活力星’称号！”老皮埃尔开心地笑了，他觉得自己离“活力人生”的健康目标更近了一步。他把手机放在口袋里，继续他的工作。

几个星期后，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。一些穿着制服的陌生人开始出现在“黎明号”上。他们的表情严肃，他们拿着平板电脑，在潜艇里走来走去，时不时地盯着墙上的管线，和地板上的水渍。老皮埃尔觉得，这些人的到来打破了“黎明号”上的平静。

然后，他被叫到了舰长办公室。一个面色铁青的将军坐在那里，手里拿着老皮埃尔的手机。将军指着屏幕上一个密密麻麻的蓝色线条图问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老皮埃尔有些疑惑，他凑过去看了看，然后自豪地回答：“这是我的运动轨迹，将军。我参加了‘健康挑战赛’，我每天都在努力，我本周是第一名。”

将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，他指着图上一个红色的点，怒吼道：“你知道吗？这个点，就是我们核弹头的存放位置！你的APP泄露了核潜艇的内部结构图！”

老皮埃尔愣住了，他看着手机屏幕上他每天走来走去的轨迹，像迷宫一样，密密麻麻的蓝色线条，这蓝色，现在看起来有些讽刺，他像个孩子一样，涨红了脸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我只是想……想参加个挑战赛，为了……为了拿个‘超级活力星’的称号。”

将军揉了揉太阳穴，无奈地叹了口气。他拿起电话，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
“喂？是人力资源部吗？我要求立即中止所有‘健康挑战赛’！还有，给老皮埃尔晋升为……潜艇清洁监督员吧。”将军放下电话，对老皮埃尔说：“你做的很好，老皮埃尔，你的‘活力’，让我们重新认识了‘黎明号’。”

老皮埃尔走出舰长办公室，抬头看了看天花板，觉得今天的灯光，似乎格外刺眼。他口袋里的手机，还在不停地更新着“健康挑战赛”的排名。他解锁了“活力达人”的称号，排名第二。他觉得这真是太荒谬了。他想起了安德烈，那个每天举重的同事，不知道他现在解锁了什么称号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