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字午餐

格子间里，键盘敲击声如同低鸣的虫群，间或夹杂着鼠标点击的细碎响动。正午十二点，屏幕上的数字时钟准时变成红色，宣告“数字午餐”时间开始。

张强熟练地打开公司内部的午餐预订系统。他看着屏幕上琳琅满目的虚拟菜品：3D渲染的红烧肉，逼真的冒着热气的清蒸鱼，还有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米饭。所有的一切都和真实的食物别无二致，除了它们无法被触摸，不能被品尝。

公司为了提升员工的工作效率，推出了这项“数字午餐”计划。员工不再需要花费时间去食堂排队，或者外出觅食，只需要对着屏幕，选择自己想要的菜品，然后看着屏幕上的虚拟人物津津有味地吃着。

张强点了一份红烧肉套餐，屏幕上，一个虚拟的卡通人物，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，开始大口吞咽着红烧肉，还不时发出啧啧的吸溜声。张强看着，眼神有些空洞。

周围的同事也都在对着各自的屏幕，他们的表情木讷，动作机械，仿佛一个个被操控的木偶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，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，证明着这里还存在着活物。

每天的“数字午餐”时间，是张强最难熬的时刻。他对着屏幕“用餐”，内心却在渴望真实的食物，渴望和同事们在饭桌上谈笑风生，而不是对着一堆冷冰冰的代码和虚拟人物。

他开始尝试一些小小的反抗。他不再盯着屏幕看，而是闭上眼睛，想象着真实红烧肉的香味。他甚至会偷偷把手指放在屏幕上，假装自己触碰到了那块肥瘦相间的肉块。

有一天，张强突发奇想，他在午餐时打开了公司内部的在线视频会议系统。他对着摄像头，开始模仿屏幕上的虚拟人物，大口大口地咀嚼空气，还夸张地发出吸溜声。

起初，同事们只是疑惑地看着他，但很快，有人加入了他的行列。大家都开始对着摄像头，表演着“吃”东西的样子，办公室里充满了古怪而压抑的笑声。

第二天，“数字午餐”时间，张强发现屏幕上的虚拟人物停止了进食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冰冷的文字提示：“检测到异常进食行为，系统正在升级维护。”

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沉默。大家面面相觑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
第三天，“数字午餐”系统再次上线，但这一次，屏幕上的虚拟人物变了。他们不再是卡通形象，而是每个员工的真实面孔，并且，他们的动作不再是咀嚼食物，而是对着屏幕机械地敲击着键盘，仿佛在永不停歇地工作。

张强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脸，眉头紧锁，他知道，一切都回不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