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上的斑点

李诚，北平城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职员，每日里挤着那咣当咣当的电车，从城南的鸽子窝到城北的洋灰楼，挣那几个将将够嚼谷的钱。日子过得像拉磨的驴，绕着圈儿，看不到头。

这天，李诚下班回家，照例是一身疲惫，像被抽了筋的蛤蟆。进屋，开灯，白晃晃的灯泡子照着四面白墙，空落落的，透着股子寒碜。他脱了鞋，一屁股坐在硬板床上，盯着墙发起呆来。

墙上，不知啥时候多了块斑点，黄不拉几的，像谁家孩子尿炕留下的痕迹。李诚皱着眉头，心想：这哪儿来的？昨儿个还没见着呢。他凑近了瞧，那斑点又好像长了毛，细细的，密密的，看得人心里发毛。

“邪门儿了！”李诚嘟囔了一句，起身去厨房拿了块抹布，沾了水，使劲儿擦那斑点。可怪了，越擦那斑点越是清晰，颜色也越发深了，像块狗皮膏药似的，牢牢地粘在墙上。

李诚心里有点慌，这斑点透着股子邪性。他不敢再擦，呆呆地坐在床上，盯着那斑点，越看越觉得它像个眼睛，黑洞洞的，正盯着自己。

这天晚上，李诚做了个梦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苍蝇，围着那斑点飞来飞去，怎么也飞不出去。他拼命地扇动翅膀，却感觉身体越来越沉，最后“啪”的一声，掉进了斑点里，消失在一片黑暗中。

李诚惊醒过来，一身冷汗。他抬头看墙，那斑点还在，只是颜色更深了，像个无底的黑洞，要把人吸进去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李诚的生活全乱了套。他上班心不在焉，老是出错，被掌柜的骂了个狗血淋头；吃饭也没胃口，看着饭菜就想起那块斑点，恶心得想吐；晚上更是睡不着觉，闭上眼睛就是那个噩梦。

李诚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，他得想个法子把那斑点弄掉。他找来油漆匠，想把墙重新粉刷一遍。可油漆匠看了看那斑点，摇摇头说：“这可不行，这斑点邪性，怕是刷多少遍都没用。”

李诚又去找了算命先生，想问问这是不是中了邪。算命先生掐指一算，说：“你这是撞了‘太岁’，得赶紧搬家，否则大祸临头！”

李诚一听，吓得魂飞魄散。可他哪有钱搬家？这鸽子窝还是他爹妈留下的，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落脚地。

李诚彻底绝望了，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墙上的斑点，被困在这座城市里，无处可逃。他开始变得麻木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。每天除了上班下班，就是盯着墙上的斑点发呆，像个没了魂儿的木头人。

有一天，李诚下班回家，发现墙上的斑点不见了。他揉了揉眼睛，确信自己没看错。那块斑点，真的消失了，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。

李诚愣住了，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。他呆呆地站在那里，看着那面白墙，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像少了点什么。他在这世上，还有什么呢，这北平, 这人群, 这… 自己？

墙还是那面墙，只是没了斑点，李诚却觉得自己也跟着那斑点一起消失了。他不知道自己是谁，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。他像个孤魂野鬼，游荡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，找不到自己的归宿，像一个被时代巨轮碾过后的残渣，微不足道，却又带着一丝不甘的挣扎。

最终，他走到护城河边，慢慢地走了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