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万的“仪式感”

陈恪坐在理发店柔软的皮椅上，闭着眼，任由Tony老师摆弄他的头发。Tony老师的手法轻柔，带着某种催眠的节奏，让陈恪昏昏欲睡。

“陈哥，您这卡里余额又不多了，要不要再续点？”Tony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。

陈恪微微睁开眼，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，头发似乎没什么变化。他点点头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嗯，续吧。”

Tony老师熟练地操作着平板电脑，屏幕上跳出一个数字：88888。“陈哥，这次给您充个‘八万八’的套餐，图个吉利，送您价值两万的护理，再加送十次头皮SPA，怎么样？”

陈恪没怎么听清，只觉得“八万八”这个数字听起来很顺耳。他再次点点头：“行，就这个吧。”

这已经是陈恪在这家理发店充值的第N笔巨款了。短短三个月，他在这家位于公司楼下的理发店，累计充值了24万。

24万，对于一个年薪百万的程序员来说，似乎不算什么。但对于一家普通的理发店，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。

起初，陈恪只是想剪个头发。他刚跳槽到这家互联网大厂，每天加班到深夜，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。公司楼下的这家理发店，成了他唯一的选择。

第一次剪发，Tony老师就展现出了惊人的“推销”技巧。他一边剪发，一边跟陈恪聊着“发型与运势”、“头皮健康与职场发展”的玄学。陈恪听得云里雾里，最后稀里糊涂地办了张5000元的会员卡。

之后，每次陈恪来理发，Tony老师总能找到新的“充值理由”。“陈哥，您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？发际线有点后移啊，要不要试试我们的防脱生发套餐？”“陈哥，您这头发有点干枯，是不是经常熬夜？我们新进了几款进口洗发水，效果特别好。”“陈哥，您看您这么成功，得注重一下形象，我们店里新来了一位造型师，专门给明星做造型的……”

陈恪每次都觉得Tony老师说得很有道理，然后乖乖掏钱。他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套路，但他太累了，懒得去分辨，懒得去拒绝。

24万，买的不是服务，而是一种“仪式感”。陈恪想，在这家理发店里，他可以暂时逃离无休止的代码、会议和KPI，享受片刻的放松和“被重视”的感觉。

直到有一天，陈恪突然被裁员了。

公司给出的理由是“组织架构调整”，但陈恪心里清楚，他只是“优化”名单上的一员。35岁的他，在日新月异的互联网行业，已经成了一颗“老化的螺丝钉”。

陈恪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，路过那家熟悉的理发店。他下意识地走了进去，坐在那张熟悉的皮椅上。

Tony老师依旧热情洋溢：“陈哥，您来了！今天想怎么弄？”

陈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突然觉得很可笑。他指着镜子说：“Tony，你看我像不像一个刚被理完发的……待宰羔羊？”

Tony老师愣住了，他从未见过陈恪露出这样的表情。

陈恪自顾自地说下去：“我在这家店花了24万，剪了无数次头，做了无数次护理。可到头来，我还是被‘优化’了。你说，这24万，买的是什么？”

Tony老师张了张嘴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陈恪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衣服，语气平静地说：“Tony，帮我把卡里的余额退了吧。我以后……可能不会再来了。”

Tony老师默默地操作着平板电脑，屏幕上显示着陈恪的会员卡余额：0.00元。

“陈哥，您的余额……已经是零了。”

陈恪愣住了，他这才想起，上次Tony老师说给他充值的88888元，其实早就被各种“套餐”、“护理”和“升级服务”给抵扣光了。

陈恪看着Tony老师，Tony老师看着陈恪。两人沉默了许久，陈恪突然笑了，笑得前仰后合。

“原来……我早就被‘优化’干净了。” 陈恪笑着说，眼角却泛起了泪光。

他走出理发店，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，深吸了一口气。然后，他拿出手机，拨通了一个猎头的电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