利狮

老刘，确切地说，是刘得华，但他更喜欢别人叫他“老刘”，觉得这样亲切。老刘在公司干了快二十年，从青葱少年混成了油腻中年，见证了公司的兴衰，也目睹了无数“利是”的兴衰。

开工第一天，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咖啡因和期待的味道。老刘搓着手，心里也痒痒的。不是为了那点钱，而是为了那种“被重视”的感觉。毕竟，谁不喜欢被财神眷顾呢？

“咚咚咚。”

人事小王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，手里抱着一个硕大的纸箱，上面用红纸写着斗大的“利是”二字。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，仿佛等待着命运的宣判。

“今年啊，公司给大家准备了特别的‘利是’！”小王的声音故意拖得很长，吊足了大家的胃口。“不是红包，是……‘利狮’！”

“利狮？”大家面面相觑，一脸茫然。

小王神秘一笑，打开纸箱。只见里面并不是什么金光闪闪的红包，而是一只只造型各异的石狮子，大的有半米高，小的也有拳头大小，红色的绸带缠绕在它们的脖子上，显得格外喜庆。
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有人忍不住问道。

“寓意嘛，当然是公司在新的一年里像雄狮一样，勇猛精进，财源广进！”小王振振有词。“而且，每只‘利狮’都是大师开过光的，保佑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升官发财，身体健康！”

老刘领到了一只龇牙咧嘴的石狮子，分量不轻。他抱着“利狮”回到工位，感觉自己像抱着一块沉甸甸的责任。这“利狮”摆哪儿呢？工位本来就小，放地上怕绊着人，放桌上又占地方。

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“利狮”的摆放难题。有人把“利狮”供在电脑旁边，每天烧三炷香；有人把“利狮”藏在抽屉里，眼不见为净；还有人干脆把“利狮”放在走廊里，企图让它守护整个公司的平安。

老刘最终决定把“利狮”放在自己的办公桌角落，每天上班前都擦拭一遍，权当是锻炼身体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办公室里“利狮”的命运也各不相同。有的沾满了灰尘，有的被当成了镇纸，有的甚至被用来砸核桃。

三个月后，公司效益下滑，裁员风声四起。人心惶惶之际，老板召开全体员工大会。

“今年形势不好，大家要有心理准备。”老板清了清嗓子，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。“但是，我们也不能气馁！为了鼓舞士气，我决定……”

老板顿了顿，指着会议室角落里的一堆石狮子。“把你们的‘利狮’都拿出来！”

大家不明所以，纷纷把自己的“利狮”搬了出来，会议室里顿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石狮子，场面十分壮观。

“好！”老板满意地点点头。“现在，大家把这些‘利狮’都砸碎！”

“砸碎？！”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
“没错！不破不立！只有砸碎旧的，才能迎接新的！”老板慷慨激昂。“我们要把这些象征着保守、落后的石狮子彻底砸烂，才能在新的一年里焕发新的生机！”

老刘看着眼前龇牙咧嘴的石狮子，心里五味杂陈。这三个月来，他每天擦拭它，竟然也产生了一丝感情。

“砸吧！砸吧！”老板带头拿起一把锤子，狠狠地砸向一只石狮子。“啪”的一声，石狮子应声而碎。

其他人也纷纷效仿，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砸石声。

老刘犹豫了一下，也拿起锤子，对准了自己的“利狮”。

就在他准备砸下去的那一刻，他突然发现，石狮子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：

“内部价回收，过期不候。——后勤部。”

老刘的手猛地一颤，锤子掉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