招聘启事

“招聘：资深情绪体验师，年龄不限，性别不限，学历不限，唯一要求：极度厌恶现行社会规则，并能将其内化于日常情绪表达。”

这则招聘启事贴在人力资源部的玻璃门上，墨迹未干，带着一股刚从复印机里吐出来的热气。周林盯着它看了三分钟，指尖磨得发白，最终还是没能推开那扇门。

他已经失业三个月了，投递的简历如同石沉大海。如今连“情绪体验师”这种闻所未闻的职位，都敢标榜“资深”。周林冷笑一声，这年头，就连反感社会规则都成了一种职业技能了？

他决定去看看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

人力资源部内，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女人，正低着头翻阅着什么。周林轻轻敲了敲门，女人抬起头，那双眼睛如同两潭死水，没有一丝波澜。

“你是来应聘情绪体验师的？”她的声音平板而单调，仿佛一架老旧的录音机。

周林点点头。

女人递给他一张表格，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各种问题：

“你认为早上七点挤地铁是一种怎样的体验？” “当你看到领导喝着名贵的咖啡，而你只能喝速溶时，你内心有什么感受？” “如果让你一天说十次‘领导英明’，你能保持情绪稳定吗？” “你最讨厌的社会现象是什么？请用三个词概括。”

周林扫了一眼，嘴角不自觉地抽搐起来。这哪是招聘，分明是“负能量排放测试”！

他一字一句地填写着，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，仿佛在控诉着这个世界的荒谬。

“很好，看来你对这个社会的确有着深刻的‘体验’。”女人接过表格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，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，“不过，这还不够。”

她指着墙角的一个玻璃柜，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颜色各异的小瓶子。

“这是我们公司研发的‘情绪胶囊’，每种颜色代表一种情绪。你需要挑选一种你最反感的情绪，然后服用它。”

周林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瓶子，仿佛看着一排排等待被审判的灵魂。

“这些…都是什么情绪？”他试探着问道。

女人指着红色瓶子，声音依旧毫无波澜：“红色，代表愤怒。蓝色，代表悲伤。绿色，代表无奈。黄色，代表绝望…”

周林感到一阵眩晕，这个公司简直是疯了。

“那…我必须选吗？”他咽了咽口水，声音有些颤抖。

“当然，这是测试你‘内化情绪’能力的关键。”女人回答得理所当然。

周林深吸一口气，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。他拿起一个黑色的小瓶子，瓶子上没有任何标签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他问。

“哦，这是新研发的，代表‘麻木’。”女人回答，“我们发现很多人反抗久了，会变成麻木，所以我们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。”

周林打开瓶盖，一股浓烈的苦涩味扑鼻而来，他闭上眼睛，一口吞了下去。

他感觉到身体里的什么东西碎裂了，如同玻璃坠地。

“你通过了。”女人说，语气依然平淡，“明天来上班吧，职位是‘情绪体验师的体验师’，主要工作是体验不同‘情绪体验师’的情绪，从而找出他们不足的地方。”

周林茫然地走出人力资源部，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戏剧。他看着手中的聘用合同，上面赫然写着：“本公司员工，需积极体验并内化社会规则，不服从者，一律按‘情绪波动异常’处理。”

他冷笑一声，原来，反抗的尽头，是更加彻底的服从。他忽然想起自己家里的房贷，孩子的奶粉，还有母亲的药费，他叹了一口气，握紧了手中的合同。生活，就是一场巨大的反讽剧，而他，只是一个配合演出的演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