柿子梳子的秘密

老王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，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裹挟着午后的倦意扑面而来。他吸了吸鼻子，试图辨认出这到底是哪个同事新换的香型，却最终放弃了。自从公司开始推行“个性化办公”后，每个人的工位都被布置得像个小型个人展览，五花八门，各领风骚。老王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动物园的饲养员，每天都在观察这些“展览品”，揣摩背后的逻辑。

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小李的工位上。那是一个堆满了红色柿子的小角落，但仔细一看，那些“柿子”竟然是梳子。小李，就是那个把梳子做成柿子形状卖了五万把，被公司奉为“创新标兵”的年轻人。老王记得，半年前的小李还只是个在会议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实习生，如今却成了全公司学习的榜样。

老王走到小李的桌前，拿起一个柿子梳子，入手温润，触感不错。“创意不错，”老王说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。“谢谢王哥，”小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，他指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订单记录，“最近又接了几个大单，王哥要是有需要，我送你几个。”

老王婉拒了小李的好意。他知道，小李的“柿子梳子”能火，不仅仅是因为创意，更多的是因为公司为了打造“创新型企业”的形象，不遗余力地包装和推广。这就像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，小李不过是个被选中的演员而已。

下午茶时间，公司行政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：“为了鼓励创新，下个月起，公司将举办‘创意工位’评选活动，第一名将获得1万元现金奖励。”老王看着屏幕上的文字，默默地关掉了手机。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齿轮之中，每个人都被迫按照固定的轨迹旋转，稍有不慎就会被碾压成齑粉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公司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。有人开始在工位上摆放盆栽，有人则把工位装饰成了小型电影院，甚至还有人把自家的宠物带来了公司。老王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“创意”，越发觉得荒诞。他隐约感觉到，这已经不是在鼓励创新，而是在鼓励“内卷”，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出更奇葩的“创意”，以博得领导的眼球。

评选活动当天，公司领导带着一群评委，开始逐一参观每个员工的工位。小李的工位自然是重点考察对象。当领导拿起一个“柿子梳子”，对着镜头笑容满面地比划时，老王注意到，小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
最终，小李毫无悬念地获得了“创意工位”评选的第一名，并且被当众授予了奖状和奖金。颁奖典礼结束后，老王看到小李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，默默地擦拭着那些“柿子梳子”。

老王走到小李身边，轻声问道：“小李，你觉得开心吗？”

小李抬起头，眼神有些茫然：“开心啊，王哥，为什么不开心？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一直擦这些梳子？”老王问。

小李愣了一下，然后低下头，轻声说：“这些...不是我的创意。”

老王心里一震。

“我只是...照着网上教程，把梳子涂成柿子色而已。”小李继续说，声音很低，“这些柿子，都是公司设计的，每个角度，每个颜色，都有严格的标准。我...只是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，负责涂色而已。”

老王看着小李，突然明白了一切。所谓“创意”，不过是公司用来制造噱头的工具；所谓“创新标兵”，不过是被公司包装出来的傀儡。而那些看似充满创意的“柿子梳子”，背后隐藏的，却是职场深深的异化和人性的扭曲。

他拿起一个柿子梳子，仔细端详着。那些原本鲜红的颜色，此时看起来却格外刺眼。老王缓缓地将柿子梳子放回原处。他看着小李，心里像堵着一块铅。

“别擦了，”老王说，“它们永远擦不干净的。”

小李没有回应，只是默默地擦着手里的“柿子梳子”，他的影子被办公室里灯光拉得很长，就像一个被困在巨大机器里的小小零件，无力挣脱。老王转身离开了，他感到背脊发凉，不只是因为这空调开得太足，还因为他对这个荒诞的世界，又多了一层认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