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形立牌

老王被安排在公司门口当人形立牌已经三天了。

不是那种穿着卡通服装的，也不是拿着广告牌的。他就是穿着他那套皱巴巴的西装，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。

起初，老王以为这是个玩笑。人事部经理只是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张纸，上面写着“人形立牌岗位职责：站立，微笑，不说话。”他问经理，这是不是在整他？经理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，说：“这是公司新战略的一部分，旨在提升公司形象。”

老王没辙，他上有老下有小，房贷车贷压得他喘不过气。为了这口饭，别说当立牌，当盆景他也认了。

第一天，他感觉像是在进行一场行为艺术。过往的同事，有的会朝他挤眉弄眼，有的会好奇地盯着他看，还有的会装作没看见，匆匆而过。他试着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，脸颊都快抽筋了。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摆在橱窗里的商品，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
第二天，他开始研究起公司门口那块石板地面上的裂纹。他发现这些裂纹像是某种奇怪的地图，又像是人生的轨迹，弯弯曲曲，不知道会通向哪里。他开始在心里编故事，关于每一条裂纹的来龙去脉。他发现，这种不说话不思考，只管站着的日子，其实也挺舒服的，至少不用面对那些无休止的会议和永远做不完的报表。

第三天，他已经能够完全进入“人形立牌”模式了。他的微笑变得自然而富有感染力，他的站姿笔直而挺拔，他的目光空洞而深邃。他甚至开始感觉到自己与公司门口的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了。他开始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，从他们的表情，他们的脚步，他们的穿着，他能捕捉到他们的情绪和状态。

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，哭着和男友分手，在公司门口抱头痛哭。他看到一个中年男子，因为错过了一辆公交车，对着站牌怒骂。他还看到一个老妇人，拿着一个破旧的纸袋，在公司门口的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。

老王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，在看一出荒诞的社会戏剧。而他自己，也成了这出戏里最荒诞的一个角色。

一天中午，一位穿着昂贵西装的客户，指着老王对他的秘书说：“你看，这就是他们公司的新策略，够别致吧？把人都当成装饰品了。”

老王听到了，但他依然保持着微笑。他的笑容里，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和无奈。

又过了一个星期，老王已经习惯了这种人形立牌的生活。他开始在心里计算着每天能赚多少钱，每天能给家里省多少钱，每天能忍受多少白眼。他甚至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感谢这份荒诞的工作，因为它让他不用去面对那些更荒诞的事情。

这天，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察来到公司门口，向老王敬了个礼。“同志，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在附近走失的老人？”警察拿出了一张照片，递给了老王。

老王接过照片，仔细看了一眼。照片上，是一个穿着破旧的衣服，拿着一个破旧的纸袋的老妇人，正是前几天他在垃圾桶里看到的那位。

老王点了点头，指着公司门口的垃圾桶。

警察立刻跑了过去，开始在垃圾桶里翻找。

老王则依然保持着微笑，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。

只是这一次，他的微笑里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意味。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，投向了远处的天空，那里，有一个微小的黑点，在不断盘旋上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