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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下车的“星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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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欢迎来到‘星光闪耀’年度庆典,各位星星请按秩序下车,领取专属铭牌。”甜美的女声在停车场回荡,像广播体操的口令一样整齐划一。

老李坐在车里,手心微微出汗。他看了看窗外,一辆辆豪华轿车依次停稳,车门打开,西装革履的男士,珠光宝气的女士,纷纷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走向红毯。他们每一个都面带微笑,像精心雕琢的木偶。

老李也算一个“星星”。当然,不是娱乐圈的那种星星。他是“星光闪耀”评选的“年度最佳奋斗之星”,一个听起来挺唬人的称号,每年都会评选一百七十四位,颁发一个镀金的塑料奖杯。

老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评上。他只是个普通的仓库管理员,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中穿梭,扫码,打包,搬运。他只是觉得自己老了,干不动了,想趁着这最后的“星光”,给自己和老伴买辆电动轮椅。

按理说,老李早就该下车了。他的车牌号被广播叫了三遍,但他的脚像被钉在了地板上,动弹不得。车窗外,礼仪小姐的笑容开始有些僵硬,她重复着:“请22号星星下车,领取您的铭牌。”

老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电子邀请函,上面写着“22号星,李长福”。“李长福”,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上个世纪的。他本名李二狗,后来为了进城打工,才改了这个名字。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假冒伪劣的产品,混进了这场精心布置的闹剧里。

他看了看后视镜,镜子里映出自己苍老的面容,和布满皱纹的双手。他忽然想起,自己的老伴早就在半年前去世了,那辆电动轮椅,也不再需要了。

“22号星星,请下车!”礼仪小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,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
老李猛地抬起头,他看见远处的红毯上,无数的“星星”正对着镜头微笑,每一个笑容都像复制粘贴一样,虚假得刺眼。他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厌恶,从心底涌了上来。

他按下车窗,礼仪小姐的脸凑了过来,眼中的不耐烦更甚,“您怎么还没下车?都在等您呢!”

老李笑了笑,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,那是仓库管理员的标配。他看着礼仪小姐,眼神深邃而平静:“我不下车了,我只是想看看,‘星光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。”

礼仪小姐愣住了,她似乎无法理解,一个“星星”竟然会拒绝走上红毯。她想说些什么,但老李已经升起了车窗,缓缓地发动了汽车。

他开着车,缓缓驶出了停车场。在后视镜里,他看到礼仪小姐傻愣愣地站在原地,而红毯上的“星星”们,依然在对着镜头微笑。

他驶过长街,路边的高楼大厦像是巨大的石碑,刻满了这个时代荒诞的符号。他想起老伴去世前,握着自己的手,说:“老二狗,我们就像一颗流星,很快就会消失不见。”

老李望着天空,轻轻地叹了口气。他没有消失,他只是,没下车。